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题不好答。且不说,两个都是皇帝,哪是寻常臣子能妄议的?
就算是皇帝开恩,允臣直谏。
可若是一个不慎,没有把握好边界,极有可能会被神宗打为先皇遗党。
大历十九年“绍熙内禅”那道送命题,血泪史至今历历在目。
彼时太子之位迟迟未定,朝中闹个不停。
老皇帝春秋鼎盛,江山又来得如此不易,自己还没坐过瘾,怎能容几个逆子惦记?
于是,借那年殿试,他亲自挖了个大坑,来了一招残忍至极的杀鸡儆猴。
所谓绍熙内禅,说的是南宋高宗盛年禅位给孝宗,后来高宗去世,孝宗为了服丧,不得不松口让太子光宗参预政事。
可有了高宗禅位的“优良传统”,本就因立储之事对孝宗不满的光宗,更嫌他老子老也不死,占着皇位碍事,于是借太后及朝中力量,忽悠着孝宗也禅了位。
光宗登基后,改元绍熙,史上便将这场皇权交替称为绍熙内禅。
在外看来,这是三代两场父慈子孝的温和权力交接。
可实际上,其中弊病太多。
宋高宗二十余年的太上皇生活,如同看不见的手,处处操控着孝宗,致使他在政事上处处掣肘,精神上也遭受巨大折磨。
尔后,他被太子设计禅位,可乾坤独御、日月重光的无上自由令他不舍放手。
甚至希望光宗能移植他与高宗的关系,不止要定期到重华宫朝拜自己,所行政令还须在问安视膳之余一一请示。
如此,不知不觉,竟又嚯嚯出一个自己。
几代权力核心如此互相扯袖子拖后腿,也不怪南宋朝政日益荒废,一代不如一代。
这等畸形的权利架构,是神宗对朝堂上下不着痕迹的敲打。
他还没老而无用到须太子参政监国。
这种敏感时候,皇帝抛出这道策问,但凡脑子清楚的贡生,都知道要夹着笔作答。
可惜那时后宫前朝接连斗倒苏侯、斗倒云鹤、斗倒愍王,已生出无限膨胀的自信。
连高宗倾尽资源铺好的康庄大道,皇子党们都说挖就挖了,现在不过斗几个半斤八两的兄弟,又有什么难?
众人只当这场殿试是神宗试探,是帝王家再寻常不过的蛊斗。
败了最多贬戍边疆,可胜了却是江山在握。
巨大的诱惑如雾迷眼。
根本无人深思,神宗出这一道题真正的深意。
众皇子不知道,他们的父亲,是个彻彻底底的独裁者。
不止对敌人狠,对不听话的自己人,一样狠。
不知大难将至的贡士们以笔作戎,各为其主在纸上厮杀,从历史当中寻各种新奇的切入点,为自家主子鼓吹站队。
直至传胪日,神宗以白布蒙榜。
在众生惊诧的目光中,缓缓说了他出题的本意。
“乾道六年,孝宗曾就立储一事向虞允文征询意见。
虞允文则应‘陛下家事,臣不当与’,随即引寇准当年答宋太宗的话,提醒孝宗‘此事问内人亦不可,问大臣亦不可,问中贵人亦不可,惟陛下独断乃可尔’。
可见自古忠良皆知为臣本分。
如今这场,唯有三卷不曾僭越,余下诸人各怀鬼胎,朕不敢用。
至于此等于江山社稷毫无用处之人,又如何过关斩将入得了殿试,个中缘由,即日起着锦衣卫彻查,场中诸人,便以舞弊案论处吧。”
说着,他令留仁揭下白布。